一块残碑，记录了明代黄花城的秀美景色

最近，听说黄花城村发现了一方石碑，名为“重修黄花镇城后晚节山天仙庙碑”，为一探究竟，笔者再次前往黄花城村。

“重修黄花镇城后晚节山天仙庙碑”摄影：王宇

这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古村落，位于怀柔区九渡河镇怀九河谷最深处。初冬时节，水瘦山清，崇山峻岭间，整洁的村庄两水交汇，风光秀美。更令人神往的是，这里有厚重的长城文化和源远流长的古村民俗文化。走进黄花城，一步就踏进了历史的烟云中。

黄花城水长城景色优美 供图：张风/TAKEFOTO

边关重镇以景为名

《怀柔县志》记载，黄花城成村于明初。古时候村落周围每到金秋时节，漫山遍野黄花盛开，村舍屋宇常常会被湮没于漫天黄色之中，故此得名。明代时黄花城一带归属昌平管辖，故《昌平山水记》记载：“黄花镇城直天寿山之后，为长陵玄武，京师北门，当居庸、古北二关之中，而北连四海冶，昔人所谓拥护山陵，势若肩背者也。”因为地处明皇陵之北，位置十分重要，所以黄花城一直是长城脚下的军事重镇。

明代诗人章士雅在《黄花镇》中曾有这样的诗句“天险曾开百二关，黄花古镇暮云间。平沙不尽胡儿种，绝徼时闻汉使还。” 400多年前，诗人笔下的黄花镇就是古镇，可见黄花镇的历史有多么悠久。

仔细辨析，这里的黄花镇并非黄花城，黄花镇也是古村落，与黄花城相距仅2.5公里。两个村庄都以“黄花”命名，东为“镇”，西为“城”。当地人为了区别，常常省去“黄花”，分别称为“镇上”和“城上”。黄花城成村稍晚于黄花镇，虽然不是一个村，但历史上，这两个村庄确实存在着密切的关系。

“黄花镇，成村不晚于金代”，就是说在金代以前，已有“黄花镇”。隋唐时期，幽州所辖有燕山都护府，府下设有军政合一的“镇”。黄花镇的“镇”与现在的“村镇”显然不同，这里所指的“镇”是个军事区域，古时在边境驻兵戍守称为镇。

明景泰四年（1453年），为加强防守，便于指挥调动，昌镇守军在今黄花城位置建筑城堡。城建好后，黄花镇的军事指挥机构移筑于此。为了与原来的黄花镇区别开，称为“黄花镇城”，后简称“黄花城”。

该城背倚青山，两水相夹。东西长约210米，南北长约240米，设有东南西三座城门，均为青砖砌筑。城门上刻有匾额，村中老人至今还依稀记得东门题额为“威镇藩篱”，南门题额“黄花镇城”，城坚墙固，气势如虹。

2019年5月，区文物所收集到一方珍贵的石匾，即黄花城城楼上的“威镇藩篱”。城门匾额在王宗俭老人家保存了将近60多年，还是在“破四旧”时城门被毁，老人在拆除的碎砖乱石中捡到的。我们在区博物馆见到了这方石匾，“威镇藩篱”四个大字字迹清晰、遒劲沧桑、极具美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贵的历史文物。

黄花城建成后，有参将和守备各一员率军在此镇守。隆庆三年（1569年）正月，兵部左侍郎谭纶把蓟镇分为十二路，包括居庸关、黄花镇、镇边城三路，副总兵程九思据守黄花路。

隆庆六年（1572年）二月，朝廷依从总督侍郎刘应节等议请，设置昌平镇，委派官吏，黄花路属之。具体做法，就是把原属蓟镇的三路守军析出，划归新建的昌镇节制。昌镇总兵府设在长陵卫驻扎，统辖黄花、横岭、居庸三路与皇陵九卫。自此，原辖于蓟镇的黄花路遂为昌镇所辖，防区东自慕田峪与蓟镇石塘路亓连关相接，西至枣园寨，南至昌平州，北至宣府镇四海冶，防线东西延袤180里。镇守大小关口20处，高峰期曾驻兵12600人。

残碑文字与史册印证

《昌平山水记》记载，“黄花城，城内设有黄花仓和神机库，南门外有演武场，城北有碧霞元君祠，其殿西有二松，相去四五尺，而上枝樛曲相穿，遂合为一，名曰交松。”村内老人回忆，当年城内庙宇众多，不下十几座。还有古树、古井，经过560余年的风雨沧桑，如今已经很难找到当年的踪迹了。原怀柔文物所所长、80多岁的老人苗富田曾向我们介绍，1964年时，他第一次到黄花城办事，见到城墙、城门都很完整，感到很惊奇。那时周边村庄很少有城墙，所以印象深刻。可惜的是，黄花城的古城墙和衙署庙宇等建筑大多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陆续拆除。

几经辗转，我见到了村民王海亮捐出的“重修黄花镇城后晚节山天仙庙碑”。石碑为残碑，呈竖条状，下半截断开，右下角残缺。尽管如此，从漫漶不清的碑文中仔细辨认，还是发现了几行很有价值的文字。“晚节山乃镇城主山也，峦列翠屏，松出涧壑，土堉石磰，气势悄然翠微间。”碑记文辞优美，寥寥数语，写出黄花城后山一带形胜，并点出后山古名“晚节山”。“泰山行宫侧二古松一枝连理，若双并握手……国运而俱昌，青松兮岁寒，黄花兮晚香。”泰山行宫即碧霞元君祠别称，也就是碑文中的“天仙庙”。“二古松一枝连理”与《昌平山水记》中“交松”记载相同。明代诗人曹代萧作有《咏黄花镇交松亭》一诗，以松寓意，歌颂长城精神。“东连渤海仙源古，西映居庸紫翠重”，成为怀柔长城诗中的名句。碑文记载重修时间为万历年间，可见碧霞元君祠创建时间更早。

黄花城村还残留有断断续续的几十米城墙。城墙已很残破，城砖全无，斑驳的石头上长满了杂草树木。通过残存的城墙，我们确认了三座城门的大体位置。在东门附近，察看了至今仍遗存的王家老宅子，那古朴的门楼、影壁，虽经岁月沧桑，仍然显露着北方古民居的独特风韵。在靠近村北碧霞元君祠附近，一片古宅院落保存尚好。

村中有株古槐，生长茂盛。离古槐树不远，我们还意外地发现了一通石碑的碑首，散落堆放在墙角边的碎石堆里。据说这是碧霞元君祠的遗物，明代碑刻。碑首正面篆字题刻“紫霞霓光”，“霞光”二字清晰可辨，“紫霓”已经模糊不清。翻过来看，四个梅花篆字谁也不认识，拍照下来，几经考证，才识得为“黄花晚节”四字。意为菊花能傲霜开放，比喻人到晚年能保持高尚的节操。语出宋代韩琦《九日小阁》诗：“莫嫌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古人对黄花晚节十分看重，黄花城以此命名，由此可知其历史文化的厚重与深远。

康熙二十二年（1684年）初冬，清代著名词人纳兰性德游猎黄花城。夜晚，住宿农家，透过窗棂，见月光如水，照在积雪上，如同白昼。于是披衣挥墨，写下著名的《点绛唇·黄花城早望》：“五夜光寒，照来积雪平于栈。西风何限，自起披衣看。对此茫茫，不觉成长叹。何时旦，晓星欲散，飞起平沙雁。”词中描绘了黄花城山野雪夜将晓的景象，朴质中饱含韵致，清奇中极见情味，意境空灵、深邃，廖远深长。

黄花城连接五堡垒

黄花城北侧连绵起伏的峰峦中，横亘着雄伟壮丽的长城。由于这段长城位居皇陵天寿山之北，直接关乎大明王朝的龙脉和国运，所以建筑得异常雄伟坚固，大气磅礴。登上长城，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三道长城防线的轮廓。

黄花城关口旧称本镇口，由此向关外延伸，还有二道关、三道关。层层设防，防御纵深很长，可谓关卡重重，墙高城险。本镇口当年曾建有关门城楼，如今成了黄花城水库大坝。一湖碧水，为古老的长城增添了灵秀之美。长城脚下的农家接待，一家一家鳞次栉比，透着红火热闹。

《四镇三关志》记载：“本镇口，嘉靖十七年建，二道关通四海冶。来骑由三道关往西南，道路宽漫，通众骑，极冲。”极冲之地即长城防卫的关键所在。三重关隘加上长城主线、副线，构成区别于其他长城关隘的独特之处。

黄花城附近建有数座城堡，都设有重兵驻守，故有“一城连五堡”之说。五座城堡分别为：小长峪堡、二道关堡、撞道口堡、鹞子峪堡和西水峪堡。城、堡与关隘、城墙组成军事上的防御体系，其建筑特点为墙体高大雄阔，坚固牢靠，是怀柔长城的一等边墙，堪称样板工程。虽经数百年岁月沧桑，仍不失魅力与风采。

《明史记事本末》记载，明武宗朱厚照于正德十三年（1518年）夏四月到过此地。“上以太后葬，亲诣天寿山祭长陵，遂幸黄花镇、密云等处游猎。”黄花路军事部署一直延续到清顺治末。守备、参将以上官员更易50余次，曾有多任总督、巡抚、总兵数次到黄花路巡边。

由镇城、路城，到乡政府驻地，再到九渡河镇辖村，黄花城经过了数百年的历史变迁，古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2018年，北京市发布《长城文化带保护发展规划》，黄花路组团与沿河城、居庸路、古北口路和马兰路一起列入5个核心组团，黄花城和古老的长城一起进入了新的历史发展时期。